通灵使者:纸人
1
天已经黑了下来,嬉笑打闹的孩童都各自回家,村子里忽然安静了许多。
刘三奇懒洋洋地斜靠在床头,电视里正播放着姜昆的相声《虎口遐想》,他时不时地“哈哈”两声,手里的烟屁股兀自冒着白烟。
“咚咚咚”的敲门声传来,刘三奇不耐烦地招呼一声。
“谁啊?进来。”
张强笑嘻嘻地走进屋来。
“三奇哥,好悠闲哦,嫂子没在家?”
“她回娘家了,我这种生意哪能天天有活,就快喝西北风喽。”
“哪能啊!就凭哥哥你的本事,十里八乡的,那可是头筹,发大财的命。”
“你可别忽悠我,这样的口气,我瘆得慌。”
“哥呀,问你个事,你现成的纸人还有多少?”
“也就几十个吧,干嘛?”
“能个个放些干货吗?我有大用。”
“啥?这可不行,各行有各行的规矩,你吓唬人上瘾了?”
“哥,你冤枉我了,有一个大买家,听说有大生意,我自然就想到哥哥你了。”
“大买家?要这么多纸人干嘛?不会也像你小子,吓唬大姑娘小媳妇吧?”
张强用手挠挠头发,“嘿嘿”干笑两声。
“嘿嘿嘿,哥,别总揭兄弟的短处,这回可是正经生意,东家买纸人回老家祭奠祖坟……你看,这是买货的钱。”
张强当着刘三奇的面点着钞票,足足三千元。
要说这扎纸人,刘三奇的手艺那可是祖传的,不只是眉眼灵活形象生动,更能贴合身份地做些动作和手势,堪称一绝。
附近的村子里,都有白事情焚烧纸人的习惯,目的是给阴间的亲人送去看家护院的、做衣烧饭的、端茶倒水打杂的佣人,烧的纸人越多,证明该死者的子孙越孝顺。
所以,纸人中男女老少都有,即可定制,也可挑选,还可以根据习惯配上各种衣服和装饰。
刘三奇扎的纸人,方圆百里都有名,虽说纸人店只开在一个村子里,可生意还是很好的。
刘三奇接过张强递来的钞票,用手指弹了弹,嘴角向上咧了咧,然后站起身,打开柜门,拿出装朱砂的盒子。
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仓库,扎好的纸人分男女站成两排,各种装饰各种颜色都有。刘三奇点了点,共计51个。
“兄弟,要多少?”
“都要,越多越好。”
刘三奇提起毛笔,先在每个纸人的额头正中画上一个圈,再用中指不停的蘸着朱砂,把每一个圆圈都涂满红色,最后对着每个纸人的额头吹了口气。
整个流程做完后,刘三奇找来绳子,先后把51个纸人摞在一起。
说来奇怪,鼓鼓囊囊的纸人被刘三奇一捏,竟然只有一张纸的厚度,所有纸人捆到一起,只与原来一个纸人所占的空间相当。
“兄弟,这绳头一定握好,要安全交到买主手里。千万别半路散开,否则的话,后果自负。”
“得嘞,哥,你这活儿可真地道。”
张强把纸人小心的系在自行车后座上,在夜色里奋力蹬着自行车。10公里的距离,他只用了二十分钟。到了山洞口时,他已气喘吁吁。
“师父,可累死我了,一刻都没敢休息,还来得及吧?”
一个中年男人哼了一声,顺手递给他一沓钞票。
“速度还行,喏,给你的劳务费。”
张强一脸讨好的神情。
“师父,你对徒弟还这么客气,谢谢了。我去休息可以不?”
“行,没你的事了,记住,管住嘴。”
“师父放心,我一定保密。”
中年男人把捆纸人的绳子解开,干瘪的纸人一下子鼓胀起来,一个个挣脱束缚爬了起来。只一会工夫,山洞里被纸人占据了一大块地方,纸人额头上的朱砂印鲜艳欲滴,眉眼生动得如同活人一般。
中年男人盘膝而坐,口中念念有词。五十一个纸人围着他开始旋转,边旋转边长个,一点点魁梧强壮起来。
2
刘子颜和林宇躲在屋子里细听动静。院子里先是“呼呼”声,像似一阵风,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,如同用力翻书的响动,最后竟然传来鞋子擦地的声音。
刘子颜和林宇同时向窗外望去。借着夜色里的星光,两人看得清晰,两张圆滚滚惨白的脸正贴在窗玻璃上,眼睛漆黑如洞,鼻子扁扁的,红唇过于鲜艳,如同额头上的朱砂一般。
“子颜,这是什么?是人吗?”
林宇一边问一边寻找应手的家什,最后只找到一根被烟火熏黑的木棍。
“林队长,咱这屋子已被我封印,他们一时半会进不来,你好好地待在屋子里。这些怪物是被施了法的纸人,施法者有多能耐,他们就有多难缠,不可轻举妄动。”
“子颜,你的意思?”
“别担心我,我会法术的,千万别走出来。”
刘子颜叮嘱林宇后便出门迎战,纸人一见屋子中有生人出来,一窝蜂似地冲过来,刘子颜被五个高大的纸人围在了中间。
刘子颜挥动右腕,一缕缕光线如闪电般射向围过来的纸人,纸人沾到光线如同沾上了火星,瞬间便燃烧起来。
五个纸人如同五个火把一样,一下子把整个院子照亮了。
“张五叔,你家后院起火了,赶紧起来救火啊。”
张五叔从睡梦中惊醒,提着水桶向后院跑过来,周边的邻居也都陆陆续续围上来,到近前时都愣住了。
五个高大的纸人正燃烧着,他们带着火苗还攻势不减。刘子颜在中间和他们周旋着。
“瞧,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啊?”
“好像是纸糊的人啊,怎么能动?”
“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?一下子就来了五个。”
“大家别愣着,赶紧帮那姑娘一把。”
“怎么帮啊?”
“用手里的家伙打他们。”
村民们把手里的水桶水盆纷纷砸向纸人。纸人略微动动身子,拋过来的一应物件都原路返回,村民们惊叫着连连闪躲。
刘子颜本想看看这些纸人的来路,并没有立下杀手。纸人烧了一会都不减一丝功力,她心里清楚,这些纸人定是受控于法力高深之人。
见村民们围在一旁,怕伤害无辜,刘子颜只能速战速决。
她右腕高举,口中念念有词。五彩光束从五个指尖飞出,五个纸人一下子被罩在其中。
纸人失去了抵抗能力,原地不动,任凭大火把他们烧成了一把黑灰。
“哈哈,这姑娘真厉害。”
村民们都跟着兴奋起来。
突然,一阵阴风掠过,从房顶上又下来五个高大的纸人。
刘子颜也是一惊,这纸人怎么还分拨过来?不等细想,只能奋力迎战。
这第二拨的五个纸人显然更胜一筹,无论是从功力还是技法上看,和第一拨的五个纸人有很大区别。
激战了一刻钟,这五个纸人也灰飞烟灭。
刘子颜刚想转身,房顶又跳下来五个纸人,这第三拨纸人的功力远胜于前两拨。
刘子颜心中暗叫“不好”,飞速旋转的大脑突然想了起来,自己收藏的古书中有过记载,修炼“十阴阵”后,便可施行驾驭纸人之术。
这个术法十分了得,把纸人平均分成十组,每组十个纸人,对人攻击时轮番上阵,每组功法都不相同,一组强过一组,很少有人能全身而退。
就算碰到绝世高手打败十组纸人,还有一个最大的对手就是施法者本人。他是最后出面的强敌,拥有比十组纸人更为强悍的攻击力。
幸好每组纸人只是五个,攻击的力度打了折扣。
刘子颜因为袭击林盟时伤了自己。虽说休息了一阵子,可是应付这样的车轮战术,刘子颜心里没了底气。
刘子颜不敢恋战,第三拨纸人又被压制住。她身子抵到房门上,对着屋子里的林宇喊着。
“林队长,一会我缠住纸人,你和魏兵赶紧离开。”
“不,我们要坚持到最后,不能丢下你。”
“刘老师,我们不能当逃兵。”
“你们在我会分神,赶紧走!”
正说着,第四拨的五个纸人已经从房顶跳了下来。
3
林宇隔着窗子望了望外面的激战场面。
“魏兵,一会儿你先走,跑出去搬救兵。”
“什么?你这是什么意思?我不走,搬什么救兵啊,难道警察能打过他们吗?”
“可是你在这里有用吗?”
“那你为什么不走?我是没什么本事,可是我也不能临阵脱逃啊,刘老师可是我师父啊!”
“魏兵,子颜的意思你没明白吗?能跑出去一个总是好的,听我的命令。”
“不,今天就算你说出大天,我也不走。”
魏兵揉揉眼睛,四处找家什,最后只好抄起来一把收灰的铲子。
两个男人不再言语,都趴在门旁的玻璃上,专心地盯着外面的战事。
第四拨的五个纸人被消灭了,房顶又跳下来第五拨。
看刘子颜独自迎战,林宇的心里十分愧疚。可是他很理性,怕冲动出去会拖累刘子颜,他自己压抑着不说,还得时不时地按住想往外冲的魏兵。
纸人的轮番战术无休无止,刘子颜的脸上有汗水滑落,脸色也变得惨白。先前站在外围的村民们早都吓得没了影,整个院子只剩下激战之声。
林宇焦急地盯着刘子颜的身影,手心里汗津津的,看一拨又一拨的纸人不停地涌上来,然后都变成纸灰四处纷飞,他是既解气又担心。
突然间,刘子颜一个踉跄,两个纸人迅速脱困,并以奇快的速度前后夹击刘子颜。刘子颜只顾应付前面的攻击,整个后背露出了空档。一个纸人从身后想偷袭刘子颜。
林宇大惊失色,破门而出,一个箭步挡在刘子颜身后。只听“咔嚓”一声,林宇的右小腿被硬生生折断,铁一般坚强的汉子,还是发出了一声闷哼。
刘子颜用尽全力把两个纸人击飞出去,双手去搀扶躺倒在地的林宇。其余的三个纸人齐刷刷奔来,刘子颜拽起林宇撤到房门前。
眼看纸人就要抓到刘子颜的后背,屋子里的魏兵抡圆了灰铲子,像个陀螺似地飞转出来,一下子挡在了三个纸人面前。
三个纸人很有默契般一起出手。魏兵被六只手抓了起来,就像待宰的戗毛鸡一样。
三个纸人一起用力,70公斤体重的魏兵,被抛上了十几米的高空,若是硬生生落地,必死无疑。
生死关头,刘子颜拼尽全身的气力,一甩手把林宇扔进了屋子。震退了三个纸人后,她对着空中的魏兵张开了双臂。
“子颜!魏兵!”
林宇发出绝望的哀嚎。
刘子颜对自己的做法没过多考虑。因为体力消耗太大,她不确定自己能否接得住魏兵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一股阴寒之气猛然撞入刘子颜体内。她震颤一下后,身体里蓦然间有了无穷的力量,轻松地把急速下落的魏兵稳住。
五个纸人又一次发起攻击。刘子颜双拳齐发,所到之处力大无穷。纸人均被震出很远,她的功力不仅仅是恢复到以前,简直是成倍地增长。
魏兵有惊无险,缓过神来后,赶紧回屋里去照顾受伤的林宇。到此时,他已经十分清楚,出去帮忙反而是害了刘子颜。
4
刘子颜突然功力大增,一干纸人转瞬间便化为灰烬。直到第十拨纸人被消灭,刘子颜还精神饱满,没有一点疲态。
魏兵架着林宇从窗子后张望着院子里的战况,体力不支的林宇咬牙支撑着,已经包扎的右腿浸出一片血迹。
“林队,这刘老师有些怪,前后体力差距太大。照如今形势看,她可以轻松取胜,毫无悬念。”
“是有些不对,如果她有十足的把握,先前没必要劝咱们先走?”
“是啊,会不会突然间得了神助?”
“但愿如此。”
刘子颜站在院子中央,频频环顾四周。纸人燃烧后的灰烬正四处纷飞,十组纸人尽数被焚。这最后的杀招就要出现了,院子里出现了大战前的最后宁静。
“子颜,你回屋来歇歇,保存体力。”
刘子颜隔着窗子回望一眼,脸上露出宽慰的笑。
一阵狂风袭来,地上的纸灰被旋到半空,窗玻璃上响起“噼里啪啦”被冲击的响声。
林宇的手攥紧拳头,指甲都要陷入肉中。
劲风过后,一个特别高大的纸人出现了,他双手持一对长把板斧,走路都带着“呼呼”的风声。
刘子颜右手频挥,一缕缕亮光射向纸人。奇怪的是,他没有向其他纸人一样被引燃,只是退后了几步,然后又挥舞长斧冲了过来。
刘子颜不敢大意,使出五彩光束罩住纸人,然后运力猛击。纸人在强大的攻势下瘪了下去,手中的长斧也“铛啷啷”落地,魁梧的身形一点点萎缩,到最后,还原成了一个纸糊的男子模样,长把斧子也只不过是黄符纸糊成的小玩意而已。
纸人没了法力,成了铺在地上的纸片。他额头上的朱砂红已经消耗殆尽,心口的位置却出现了拳头大小的红痕——那是施法者中指血染成的。
最后的核心纸人被废,施法者也会遭受重创,轻者受伤,重者致残。如果乘胜追击,定会让幕后操纵者落网。
可此时,刘子颜心系林宇的伤情,顾不得其他,急匆匆地冲回屋查看林宇的伤势。
“林队长,你还好吧?”
林宇咬牙挺着腿部传来的剧痛。
“没,没事。”
刘子颜转头对着魏兵说。
“你赶紧去村子里找辆马车,送他去最近的医院。”
正在这时,屋外传来了吉普车的声音,还有司机的呼唤声。
刘子颜伸手扶起林宇,一转身便背了起来。
“刘老师,还是我来吧。”
“你把咱们的东西收拾好,尤其是我的挎包,赶紧出发。”
吉普车载着来时的一行三人在夜色中疾驰,目的地是离此最近的青风镇医院。
5
得知林宇的手术非常顺利,刘子颜一下子放松下来。她悄悄走出医院的大门,隐身在一处僻静之地。
“出来吧,林盟,这次真的谢谢你。”
刘子颜身形一晃,原本精神百倍的她顿时变了个人,神情倦怠疲惫。虚弱无助间,她只得坐在石头上歇息。
“不客气。我总不能看着你被打败,更何况还有林宇和魏兵的两条命啊。”
林盟说话的声音也是弱弱的。
“林盟,你还很有爱心啊。真没想到,这‘双生诀’还有如此功效,两人联手功力倍增,真是奇事。”
“呵呵呵,你也真奇怪,你们刘家的‘通灵宝典’难道没记载?千万别说你不知道。”
“什么?通灵宝典是什么?”
见刘子颜诧异的神情,林盟无心探究,只想赶紧离开。
“刘师父,我要找一处清静之地修养,回头再细聊。”
刘子颜此时才猛醒,林盟强行进入自己体内,自己感觉疲累无比,林盟一定更不舒服。
林盟消逝后,刘子颜又坐了好一会儿。直到魏兵前来寻找,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,踢踢踏踏地随魏兵回了病房。
此时的林宇已经醒来。他望着脸色惨白的刘子颜,眼眶有些发红。
“子颜,对不起,都是我没用。”
魏兵突然发问。
“刘老师,你怎么突然间虚弱了?背林宇时,你好像有无穷的力量,怎么回事?”
刘子颜担心地望向林宇,欲言又止。
“子颜,没事的,我就是骨折,已经做了手术,很快就会好的。我也很想知道事情的缘由。”
“其实,能战败那些纸人,多亏了林盟的帮忙。他在关键时刻强行进入了我的身体,才让我功力大增。我以前真不知道‘双生诀’还有此功效。”
“子颜,那林盟是怎么知道咱们被困的?他现在在哪?”
“他因为阴魂受损需要静养,我也没再追问,以后会知道的。目前,倒是应该问问咱们的司机,看看他遇到了什么?”
司机来到病房时满脸愧色。
“林队长,对不起,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清醒过来后,我就赶紧往回赶,还是晚了。”
林宇语气温和地劝慰。
“没关系,你就是在场也改变不了什么,别太自责。
你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
司机静下心神仔细回忆。
当日,吉普车载着林宇一行到了山脚下,司机被安排在老乡张五叔家休息,林宇三人徒步上了槐花岭。
“老乡,你这村子离槐花岭有多远?”
“也不是很远,就是山路不好走,大约两个小时的路程。”
张五叔拿出茶叶给司机沏茶,还顺手递过来一个旱烟笸箩。
司机在张五叔家简单吃过晚饭后,便早早地去了房间休息。
“五叔,你家来客人了?”
“张强啊,有事吗?”
“五叔,村西头的刘三虎找你有事,让我给你捎个话。”
张五叔答应一声,便跟随张强出了门。
不一会儿,张强又自己回来了。他直接进了司机歇息的房间。
司机并没有睡着,先前的对话他都听见了,看张强进来,他只好勉强笑笑,算是打了招呼。
张强从衣兜里掏出来一根香烟,顺手点上,屋子里一股清香。
“这烟很好的,怎么样?来一根。”
张强一边说,一边往司机跟前凑。
“不,不用了。”
司机回忆到此,以后的事就不记得了。等有意识时,自己睡在车子里,而车子已经开到距离山脚很远的一个陌生地方。
司机下车四处瞭望,辨认了好久,才勉强找到回去的路,便加大油门往山脚下的村子奔去。
6
林宇听出了事情的玄机。
“魏兵,你和子颜赶紧去找张强,这件事可不简单。”
“林队,你这手术刚做完,得有人照顾啊。”
“不是有护士吗?你赶紧陪着子颜去,她自己去我不放心。”
吉普车又一次来到张五叔家门口。
院子里的黑灰已经被清理干净,村民们正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着。
看见魏兵和刘子颜一前一后走进院子,村民们一下子兴奋起来。
“哎,我说这位姑娘,你怎么会法术?”
“你昨天的表现太厉害了,幸亏有你在。”
“那些纸人到底是怎么回事?给我们讲讲呗。”
刘子颜径直走向张五叔。
“老乡,能告诉我张强在哪里?他和你是什么关系?”
张五叔脸上显现出一丝不悦。
“姑娘,他就是我的一个远房侄儿,整日吊儿郎当地没正事儿。昨天他骗我去村西头刘三虎家,我还想找他算账呢,你找他?”
张五叔领着刘子颜和魏兵往村子东面走去,进了张强的家。满地的啤酒瓶子,桌子上还有没收拾的杯盘狼藉。张强呼呼大睡着,脸上还有醉酒的红晕。
“好小子,你还有心睡大觉,赶紧起来。”
张五叔伸手拽着张强的衣领,张强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。
“五叔,干嘛?”
“你为什么骗我去村西头?刘三虎从来没找过我。”
“哎呀呀,这也值得生气?和你开个玩笑,让你活动活动筋骨,没情趣。”
刘子颜目光冷冷地接过话茬。
“你倒是有情趣,用迷香把司机熏倒,好让我们原地滞留,那些被施了法的纸人就能得手了,是吗?”
张强一个激灵酒就醒了,这才看见站在门口的刘子颜和魏兵,嘴唇竟然有点抖。
张五叔惊愕无比,用手指着张强。
“你,你都干了些什么?孽障。”
魏兵一伸手把张强从床上拽了下来,一闪身便把他按在地上。
“快说,谁是幕后主使?否则的话,把你送去派出所。”
张强虽说被魏兵压在地上,可是他满嘴谎言,直呼无辜。
“魏兵,不用和他废话,他以为不交待咱们就没办法了?真是幼稚。那些纸人都是从张五叔家后院的房顶进入,院子连着后山,证明纸人是从后山而来。这些纸人一定是藏在一个山洞里,咱们去搜一搜就知道了。张强知情不报,定然会罪加一等。”
“别,我说,我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,求你们替我说些好话。”
说起来这个张强,他只是个好吃懒做滥赌成性的小混混,二十好几也娶不到媳妇,为了让村民们敬畏他,总是弄一些鬼怪之事恐吓大家。
前几年,张强在一家葬礼上发现了栩栩如生的纸人。那些人竟然能动,这让他大喜过望。他有意识地巴结联络,最后成了纸人店老板刘三奇的朋友。
他无数次地让刘三奇给自己特制会动的纸人,用这些去吓唬邻村大姑娘小媳妇的,然后他以英雄的形象出面解救,便可趁机揩揩油,还想用此术骗个媳妇回家,只是一直没有得逞。
1988年的夏季,张强无聊时进山,误闯了一处山洞。当时正有一法师练功,他惊骇间被抓获,便急中生智非要拜那人为师,并承诺愿肝脑涂地侍奉左右,最后那人便收他为徒。
张强的师父待了几个月后就走了,临走时交给他一个任务,让他看着山上槐花岭村林山的家,发现有人进入,必须想办法告诉他。
今年的夏季,张强的师父又回来了,一直在山洞里练功,张强就在外面给把风。
直到林宇一行开着车来到村子里,然后林宇三人徒步上了槐花岭,这让张强心中起疑,便远远地跟随着。
见林宇三人果然进了林山的屋子,张强就趁着天亮下了山,去山洞向师父汇报。
“张强,你看真切了?”
“师父,千真万确,一点不假。”
“好,张强,你去村子里把司机先迷晕。只要车子不在,他们回来就走不了。另外,你赶紧去纸人店给我买足够的纸人,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,快去。”
张强遵从了师父的吩咐,去刘三奇那里买回来全部的纸人。师父给了他一大笔报酬,他乐颠颠地买了些好酒好菜,喝得酩酊大醉,一直昏睡到现在。
7
张强前面带路,后面跟着魏兵、刘子颜、张五叔,一直走到张强师父练功的山洞。
“师父,师父,你在吗?”
张强喊了好几声,里面没有一丝动静。
众人小心翼翼地进了山洞,只看到曾经布置的练功阵法,还有一摊已经干涸了的血迹。
刘子颜蹲下身子,用手指沾了血迹仔细闻一闻,她的心里已知道了个大概。
“张强,你师父叫什么名字?”
张强神情一顿。
“叫什么?我没问过呀。”
“那你总知道他姓什么吧?”
“姓什么?我也没问过。只是有一回,我们师徒喝酒,他酒醉后自言自语:‘想我阴阳师乔家可谓名门望族,竟让一个内鬼伤筋动骨,实在是不甘心。我定会找回宝物,振兴发扬我乔氏一族!’我看他红着眼睛,狠戾的样子太吓人,我也没敢搭茬。我想,他应该姓乔吧?”
魏兵看向刘子颜。
“刘老师,会不会是乔金堂?”
“看山洞里的阵法,就是乔家人所为。能摧动纸人战术的人,一定是练成了‘十阴阵’的人。如此看来,此人定是乔金堂无疑。摧动阵法会耗费功力,最后的纸人又空耗了他的中指血,估计他也受伤不轻。”
魏兵和刘子颜前前后后查看了山洞和附近,乔金堂早没了踪影。
“刘老师,乔金堂有伤在身,他能去干嘛?”
“依我看,他一定找隐蔽之处疗伤,也许会不择手段地靠邪术增长功力。”
“唉,竟让这个魔头跑了,这可是一大祸害呀。”
刘子颜突然转了话题。
“张强,你赶紧带我们去见见刘三奇。”
看刘子颜严肃的神情,再看师父已经逃之夭夭,张强没了先前的强硬和无赖,只好乖乖地给一行人带路。
吉普车停在刘三奇的纸人店前,张强第一个跳下了车。
“三奇哥,你在吗?有客人来。”
刘三奇听到招呼,赶紧从屋子里出来。
“张强,你小子行啊,又给我联系了客户?”
见张强一脸尴尬,刘三奇才把目光转向走下车子的魏兵、刘子颜和张五叔。
魏兵先开口询问。
“你是刘三奇?卖给张强的纸人都是你做的?”
“是啊,都是我做的,怎么了?”
张五叔满脸气愤地说:“你做的那些纸人攻击我家的客人,险些出了人命!到底怎么回事?你好好解释解释。”
刘三奇一听,不怒反笑:“说什么呢?我做的纸人是能动,可他们只能做些撩人的姿势而已,根本没有动武的能力,更不会发生什么暴力事件。这件事和我无关。”
张五叔返回车里,拿下来最后剩下的那个纸人。
“你看,你看,还有一个纸人为证,不怕你不承认。”
刘三奇拿起纸人反复观看,又闻了闻纸人胸口位置的血迹。
“这纸人是被人施了法术,我可没这能耐,抬举我了。”
一旁静观的刘子颜开口发问:“刘三奇,你能看得出施咒一事,行家啊!你的扎纸人的技艺跟谁学的?”
“这门手艺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,又没有别的能耐,只好靠此维持生活。”
“你祖上和通灵师刘家是什么关系?”
刘三奇脸色微变。
“别提那个刘家,我可不想高攀。”
“难道你是刘二老爷的后人?其实,我从你制作的纸人身上,已经看出了刘家的手艺。”
刘三奇面露惊诧之色。
“难道你也是刘家的人?”
8
想当年,刘氏祖先刘老太爷共有五个儿子,从刘大老爷一直排到刘五老爷。刘大老爷的长子就是刘子颜的祖爷爷,刘二老爷的长子就是刘三奇的祖爷爷。
刘家获得两件非凡的宝物,一件是“通灵如意镯”,一件是“通灵宝典”。按照刘家祖训,宝物只传给长子一脉,也就是只能传给刘大老爷的子孙后代。
当时,刘二老爷对此心生不满。他向刘老太爷建议,两件宝物均是旷世无双,得一件足以显赫江湖,两件宝物可分传给两家子孙。
其结果是,刘二老爷被父亲大骂不孝,还说他觊觎刘家的神器,是心术不正之徒。为此,他郁闷难解,喝得酩酊大醉,对妻子王氏倾诉苦闷时,便说了不该说的醉话,王氏因此知道了刘家宝物一事。
都说女人是很难保守秘密的生物,王氏把此秘密告诉了亲娘,她娘又把此事告诉了自己的妹妹,而王氏的姨娘已经嫁入了阴阳师乔家。就这样,这个鲜为人知的秘密,时隔不久,就被乔家人探听了去。
乔家是真的觊觎刘家的宝物,便纠结一些能人去刘家偷盗,结果被刘大老爷发现。两处人马激战多时,刘家一只镯子丢失,刘子颜的祖爷爷还因此丧命,乔家也元气大伤。
刘老太爷看长孙无辜丧命,怒火顿生,动用家法,废除了刘二老爷的法术,禁止他一族子孙再学习刘家绝技,还把他们一族逐出刘家,任其漂泊异乡,一代代只能以刘家祖传的扎纸人维持生存。
刘二老爷并不想背叛族人,因为自己的过失让“通灵如意镯”丢失一只,这成了他一生中的心结。
离开刘家后,刘二老爷秘密打探“通灵如意镯”的下落,虽说没有所获,可是他探知一件事情,那就是乔家并没有得到“通灵如意镯”,刘家的宝物究竟遗落何方,竟然成了一个谜。
刘二老爷晚年时,也按照刘家的规矩,只把“通灵如意镯”失窃一事的来龙去脉告知长子长孙,让他们一代代继承自己的遗志,一定要寻到宝物送还刘家,以此弥补自己的过错。
刘三奇正是刘二老爷的嫡系子孙,现年二十七岁的他,就是要完成祖爷爷使命的刘氏传人。
再说当年的刘家,经过一场无妄之灾,处事自然十分小心。因为怕刘家的宝物再惹祸端,受刘老太爷之命,刘大老爷把仅存的一只“通灵如意镯”封印在儿媳的右腕,任其与人体血肉相连。因为长子一脉后继无人,他便嘱咐儿媳将来在刘氏一族中选择有灵性和德行的接班人。
经过漫长的岁月,刘家的宝物已经鲜为人知。“通灵如意镯”已经长在了刘子颜祖奶奶的胳膊上,很多族人对此并不知情。
“通灵宝典”本是一本极厚重的古书,记载了各门各派的典籍秘术,可谓是通灵的至宝。
刘子颜的祖奶奶动用“如意镯”上的最上层功夫,硬是把“通灵宝典”变成火柴盒大小的袖珍品。因为怕泄露此宝书的秘密,她没有告诉刘子颜这本书的来历,只是让她平时多学习上面的法术。刘子颜身上藏有刘家至宝,自己并不知情。
刘子颜和刘三奇一来一往地聊开了,原来都是刘家的后人,刘子颜对于刘家的旧事,还不如刘三奇知道得详细。
“三奇兄弟,这回咱们姐弟遇到了,你就跟我回刘家吧。”
“姐,恐怕不行,我们是被刘家轰出来的人。”
“三奇,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,毕竟血浓于水,姐姐第一个欢迎你回家。”
刘三奇感激地点着头。
“姐,就为了你这句话,我一定竭尽全力,等寻到刘家失窃的宝物,我一定回家。”
“三奇,宝物失窃时日已久,别总放在心上,就算找不到,你也应该认祖归宗。”
“姐,不瞒你说,已经有了些线索。我不会放弃的,毕竟这是祖爷爷唯一的心愿。”
9
魏兵和刘子颜从山村回到青风镇医院时,天色已经很晚。
林宇望着疲惫的两个人,心里有些过意不去。
“魏兵,子颜,都是我拖累了你们,怎样?可有什么发现?”
魏兵把这一天的经历重述了一遍,说到乔金堂已经逃匿,林宇的拳头使劲敲在床头上。
“这个败类,说不上又去哪里造孽了?他的功力背后,真不知枉死了多少冤魂啊!”
“林队长,你放心,他不会猖狂太久了,我一定想办法制服他,你别太激动。”
魏兵看林宇有些动气,赶忙又把话题引开,详细地讲起刘子颜寻找刘三奇的过程。
“子颜,恭喜你啊,能找到失散多年的族人,也算是件好事。”
“林队长,刘三奇并非恶人,可是他多年漂泊,一定心生怨愤。他寻宝之心是真,我就是担心,一旦宝物重现,会不会激发很多人的贪念,能否引起更大的乱子。”
魏兵终于是忍不住好奇之心。
“刘老师,我真的想知道,你家的那个镯子有什么特别,难道还会引来一场血雨腥风不成?”
看林宇和魏兵都是一脸期待的神情,刘子颜顿了顿,还是开了口。
“听祖奶奶说,刘家的“通灵如意镯”分为两只,一只属阴,就是我的这只。另一只属阳,就是丢失的那一只。
“阴性镯子主管阴司鬼怪之事,所以,能驱鬼辟邪破咒;阳性镯子主管阳间仙神界之事,故能通神御仙唤人。
“也就是说,阳性镯子可以召唤神力,还可以主宰人的意识。”
“什么?子颜,这是真的?”
“哎呀,这也太神奇了,要命的东西啊。”
“阳性镯子丢失多年,从没见出现,一定是得到者不明真相,也不会使用,所以,才没有铸成大错。祖奶奶说,若不懂古书上的法术,得到镯子也没用。”
“子颜,你的意思?如果阳性镯子重新出现,并不一定是好事?是不是还会有人瞄上你的古书?”
“我想是这样的。镯子出现一定会引起界内不安和争斗。其实,还有一件更为诡秘之事——若阴阳两镯相遇,可以让持有者在任意时间段内穿行。”
魏兵瞬间瞪大了眼睛。
“啊?刘老师,难道它是时光穿梭机?”
此时的林宇明白了,为什么刘子颜一直担心另一只镯子出现。这是一对可以扭转乾坤的宝物,若落在邪恶人手里,后果不堪设想。
10
林宇的腿伤养了一个多月,总算痊愈。
又能重新工作了,林宇的心情特别的好。
刑侦队最近并没接什么大案。除了日常的工作外,林宇的心思主要放在了逃匿的乔金堂身上,只可惜一直没有线索。
1990年9月3日,农历七月十五,刘子颜的生日。
上班时,林宇神秘兮兮地早走了一会儿。快到下班时间,刘子颜接到林宇的电话,说是在办公室等她。
“林队长,你找我有事?是不是案子有了新的进展?”
“子颜,咱俩只能谈案子吗?就不能说说别的?”
刘子颜的脸腾地红了。
“别的?那是什么?我不知道……”
说到最后,刘子颜的声音细若蚊蚋。
林宇走到林子颜身前,刘子颜往后挪了挪身子。
林宇往前靠了靠,伸手抓起刘子颜的一只手。
刘子颜猛地一抖,林宇明显感觉到刘子颜的手寒凉入骨。
林宇从衣兜里掏出来一个精致的心形小盒子,从里面拿出来一枚金戒指,举到刘子颜的眼前。
“子颜,今天是你三十岁生日,我说过要给你个惊喜。我想了好久好久,一直都不敢向你表白。今天我豁出去了,请问,能答应我的求婚吗?”
刘子颜的眼里泛着泪光,下意识地伸出了手。刚碰到金戒指的边,她又惊吓般地缩回了手。
随即,刘子颜眼睛里的亮色也一点点黯淡下去。
林宇心猛地一抽,他不管不顾第拽起刘子颜的手,硬是把金戒指戴在了刘子颜的手指上。
刘子颜想拽回自己的手,试了好几次,都白费了力气。
林宇紧紧握着刘子颜的手。
“子颜,也许我有些唐突,可是,我是真心的。我愿意陪伴你度过一生,不管这一生遇到什么艰难险阻风浪危险,我都会不离不弃地守候着你。求求你,答应我。”
刘子颜最终还是抽出了手,一边抚摸着金戒指,一边幽幽地说。
“林队长,你还是不了解我目前的处境。从接过祖奶奶的衣钵起,我对自己的未来已经不报幻想。”
“子颜,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,难道一段正常的婚姻也是幻想吗?”
“是啊,每个人都渴望有一段美满的婚姻生活……可是我不是正常人,我不配,我不能耽误你。”
“我觉得你比谁都正常,我愿意,我就是认定了你。”
“林队长,你要理智的考虑问题,我前面的路生死未卜,我怎么忍心让你陪我遇险。”
“你拒绝我,对我才是最大的残忍。不能与你同甘共苦,我会生不如死,你懂吗?”
两人的声音不觉间越来越高。
“我懂,我就是不同意!”
“你必须同意,这事由不得你!”
“不,我不!”
“必须执行,这是命令!”
话一出口,两人都愣住了。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,静得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。
正尴尬时,屋子里有微风轻轻荡过,一个声音蓦然从半空中响起。
注:本文为《通灵使者》系列文第七篇,欢迎关注本系列。
第一篇:《通灵使者:龙坪命案(上)》
第二篇:《通灵使者:龙坪命案(下)》
第三篇:《通灵使者:拘生魂》
第四篇:《通灵使者:幽灵缠身》
第五篇:《通灵使者:失踪的女孩》
第六篇:《通灵使者:诡异的身世》